方希希再次醒過來的時候, 天已經亮了，雨也停了。

她整個人靠在墻上，渾身上下沒有一點力氣。

勉強擡起胳膊, 摸了摸額頭，發現燒已經退了。

方希希環顧四周，望見厭修坐在她不遠處, 正面朝墻壁，垂著腦袋不知道在想什麽。

她想說話，剛開口便傳出一陣咳嗽聲。

方希希出聲喊道：“咳咳, 厭老師，咳咳咳！”

厭修轉過頭去，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她。

方希希擡眼望了望洞外, 說道：“雨停了，我們要不要讓老尚來，把我們帶出去？”

厭修眼都不眨地看著她，沒有回答她的問題，反倒問道：“你知道你昨晚幹了什麽嗎？”

方希希：“什麽？”

厭修站起來, 走到她跟前, 指指自己的肩膀, 又指指脖子, 突然冒出一句：“我覺得你很奇怪。”

方希希懵懂看過去：“什麽奇怪？”

厭修表情認真，語氣嚴肅道：“你是不是對我有什麽不良企圖？昨晚你主動靠我肩膀了。”

方希希：…………

方希希：“咳咳咳咳咳咳！”

方希希咳得驚天動地, 差點把自己咳過去。

等她咳完了, 面色因為咳嗽變得漲紅。她勉強坐起來, 擡手要去摸厭修的腦門, 被他一巴掌拍下來。

方希希喃喃道：“昨晚不是我發燒嗎？我怎麽覺得你也發燒了。”

厭修惱羞成怒：“我發什麽燒？我怎麽可能發燒？！”

方希希：“那你怎麽開始說胡話了。”

厭修露出早知道你會不承認的表情, 掏出手機, 找到瀏覽器，點開歷史瀏覽記錄遞給她。

方希希接過手機。

只見瀏覽器停在交友論壇界面。

“提問，有女生主動靠你肩膀說明了什麽？”

底下回了幾百條帖子，點讚數最高的自動推送到最上方。

“這還用問？今天靠你肩膀，明天怕不是要投懷送抱，這麽明顯的套路還看不出來？她在勾搭你啊兄弟！”

方希希一口老血差點噴出來，強撐著暈眩的感覺看向厭修：“你給我看這個幹什麽？厭修你什麽意思？”

厭修低下頭，嘴裏喃喃自語道：“都開始叫我名字了，下一步是不是該叫昵稱了？”

方希希覺得自己的體溫又要上升了，捂住腦門坐回地上，看著瀏覽界面發呆：“為什麽你的手機可以聯網？”

這荒郊野嶺的，別說逛論壇了，她連電話都打不出去。

她現在剛退下燒，繼續待在這裏不是辦法，於是對厭修說：“你把我扶起來，我去外面看看。”

不知道在這裏能不能聯系上老尚。

厭修拿回手機，臉上的表情糾結一陣，最後還是伸出手，把人從地上扶起來。

方希希渾身乏力，起身的時候腳下不穩，直接撞進厭修懷裏。

她站穩後，擡頭就見厭修表情莫名。

方希希呼吸一滯。

果然，兩秒後，厭修帶著了然的語氣說道：“看吧，還說你對我沒企圖，這不開始往我懷裏撞了？”

方希希：…………

方希希腦袋瓜嗡嗡響，她晃晃腦袋，自動忽略厭修的奇葩發言，問道：“我們能不能聯系到老尚？”

厭修好似已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，不在前一個問題上糾結了，變得正常起來，說道：“昨晚兩撥鬼王打架，還有無數小鬼跑腿，這裏的鬼道已經被徹底打塌了，老尚進不來，即便僥幸進來了，也會迷失在這裏，一時半會出不去。”

鬼道崩塌，鬼力亂竄，這地方現在在鬼的眼裏就是個黑漆漆的大坑，鬼怪見了也要繞道走，不會傻到走進來。

已經陷進裏面的想出去也不容易，實力不夠的只能靠運氣。

有厭修在，方希希當然不會擔心出不出的去，她擔心的是該怎麽回去。

這裏距離西嶺山學校還有好長一段距離，沒有鬼車，兩人不知道何年何月才可以回去。

方希希捂住腦袋，嘆氣道：“頭疼！”

厭修讓她在洞口等著，自己則走出洞外，打算去外面看一看。

過了不到半個小時，他手裏拎著棵草回來。

進洞穴的時候，他把那棵草塞進方希希手裏，說道：“你把這個吃了。”

方希希：“這是什麽？”

嘴上雖然問著，但動作卻很誠實，把草團吧起來塞進嘴裏。

一股苦澀的味道自口中蔓延，方希希忍住要吐出來的沖動，粗嚼幾下咽了下去。

不知道是不是草的作用，她突然覺得頭沒那麽疼了，反倒迷糊起來。

方希希又睡了一覺，醒過來時天已經黑了，她從地上爬起來，發現因受涼發燒帶來的疼痛和不適感一一消失，現在的她好像正常人一樣，渾身上下充滿力量，連餓都感覺不到。

猜測到好的那麽快可能是厭修給自己的那棵草的原因，方希希跑到洞穴外，湊到厭修跟前，笑瞇瞇說了聲謝謝。

厭修冷哼一聲，埋頭刷手機游戲。

方希希拍他肩膀：“厭老師，我們現在能回去了嗎？你不是有輛紙車嗎，拿出來用一用。”

厭修嘁道：“厭老師？怎麽不叫厭修了？”

方希希：？

厭修冷笑：“你在跟我玩欲擒故縱的把戲？”

方希希一腳踹在他腿上：“車呢？拿出來我們回學校了！”

這人在山裏待了一晚上，腦子壞掉了吧。

厭修：“紙紮車沒法拿出來，想離開只有兩種方法，一種靠走，另一種麽……”

方希希：“另一種是什麽？”

厭修突然轉移話題，“你想不想招生？”

方希希：“這跟招生有什麽關系？”

鬼道斷裂的地方，大片大片的枯草染成了黑色，周圍的樹幹也出現一層暗灰色。

彌漫的鬼氣仿佛冷風一樣在四周旋轉，人走到裏面，刺骨的寒意一陣陣吹過來，肉.體連同精神針紮一樣疼痛。

這還只是鬼王交戰的外圍，中心地帶幾乎被黑色掩蓋，肉眼根本沒法看清。

方希希裹緊衣服，跟在厭修身旁，一步一步往前面走。

他倆走過的地方，黑色的霧氣自腳印的位置慢慢擴散，一點點往兩人身上聚集。

方希希只覺得周身發冷，裸露在外的皮膚幾乎快要凍僵了。

就在她快要撐不住的時候，厭修突然握住她手。

一股熾熱的暖意從兩人交握的手心傳出，方希希渾身一輕，刺骨的寒意仿佛遇到烈日一樣消散。

她哈了口氣，對厭修露出感激的神色。

兩人走了差不多半小時，終於走到了中心地帶。

周圍黢黑一片，樹木和枯燥消失的幹幹凈凈，整片空間光禿禿的，什麽也沒有。

方希希環視一圈，說道：“這也沒有鬼王啊。”

厭修譏笑道：“你還想抓個鬼王？就西嶺山那麽破的地方，鬼王能呆得住嗎？”

方希希不氣餒：“萬一運氣好呢，遇到個半死不活的，到時候咱倆一塊，直接把他綁回去。”

厭修戳她肩膀，把人戳的趔趄：“咱倆？”

方希希：“你上去捉鬼王，我在底下幫忙喊加油！”

厭修沒理她，走到一處窪地，蹲下身嗅了嗅，說道：“附近沒有鬼王，你想捉鬼王的願望實現不了了，不過，小鬼還是有幾個的。”

方希希管他是小鬼還是鬼王，不都是鬼麽，武力值高點的鬼和武力值低點的鬼又沒區別，鬼王和普通鬼貢獻的招生率不都一樣？

別管是鬼王還是小鬼，能逮住一個是一個。

想到這，她突然想起來自己心心念念的捉鬼神器，於是問厭修：“你那兒有沒有厲害的法器？用來捉鬼的。”

方希希：“等會萬一遇到鬼，我在一旁看著也不好，有個武器之類的，還能幫幫你。”

厭修打量她幾眼，猶豫一會兒，把手上的鐲子擼下來，臨給前還不忘提醒：“借你的，回校以後要還的。”

方希希雙手接過鐲子，連聲稱好。

這只鐲子整體呈現黑色，仔細看能看出雕刻的是一條咬住尾巴的小蛇。

蛇頭的位置點綴兩顆血紅色的寶石，而蛇身上纏繞了幾個金色的鋼圈。

皮膚接觸到手鐲的時候，溫潤細膩。

方希希擺弄幾下，問道：“這東西怎麽用？”

厭修捏起她的食指，輕輕一點。

方希希手指一疼，一滴殷紅的血滴從指腹冒出來。

厭修把她滴血的手按到那只手鐲上。

死物般的手鐲吸收了那滴血，突然活了過來，蛇頭松開蛇尾，蛇身扭動，順著方希希的手指攀爬，一直爬到她的手腕處，再次咬合，形成一個圓弧。

方希希已經呆掉了，指著手鐲結結巴巴地說：“它……它，它是活的？！”

“死物，不過接觸的東西多了，生出點靈性。”厭修敲了敲蛇頭，那條小蛇再次動起來。

厭修：“你遇到危險，只需要敲敲它的蛇頭，其它的不用管。”

方希希有種被餡餅砸到的感覺，小心翼翼摸摸手鐲，滿腦子都是她終於有武器了，她終於不是那個弱雞一樣的老師了。

以後遇到鬼再也不用從老師群裏喊救命了，她自己就能搞定。

方希希樂滋滋地看著新到手的手鐲，全然忘了厭修說的回校還他的事。

有了新武器的方某人豪氣萬丈，拍著胸脯說道：“走吧！跟著方老師一起，方老師帶你抓他個百八十只鬼王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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